我42歲,我爸30年不見我,要求我送2套房子給後媽的2個兒子
30年了,我再一次見到了我的生身父親。
他再次找上我的原因很簡單。我那同父異母的大弟弟再婚需要一套房子,還有我那同父異母的小弟弟,也快要結婚了,同樣也需要一套房子。我爸希望我把拆遷所得的三套房子中的兩套送給他們。
我認真地端詳著父親那張曾經熟悉的臉,想從上面找出一絲屬於我的溫暖。可惜,我沒能找到。
我覺得很可笑,眼前的這個人,是賜予我生命的人,是我在這個世間最親近的血脈至親,他本應該是我的依靠與溫暖。可是,我今生飽嘗過的那些苦與痛大多都是拜他所賜。
我也是他的親生兒子,只是從我9歲那年離家,到我39歲這年,隔了整整30年,他才想起我這個兒子。而且,他找上我,也只是為了他那兩個小兒子。
他們,盯上了我的房子。
原來,作為一個父親,他是會關心兒子,也是會為兒子的人生操心的,只是他從來不曾關心我,也不曾關心過我的人生罷了。
02
我是劉榆,今年42歲。目前已婚,兒女雙全,經營著兩家小飯店,勉強說得上事業有成,婚姻美滿吧。
我媽說:「我們前面的半輩子是在黃連水裡泡過來的,苦得太久了,也苦夠了,以後該是苦盡甘來的日子了。」
我連忙應道:「對,我們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,媽你要好好陪著我一起過,如果不是你,我可過不上這種好日子。」
我媽笑了:「說你是越長越回去了,一大把年齡,反而比小時要黏人,嘴巴也比小時候嘴巴甜了。」
我忍不住也笑了。人啊,大概都是品嘗過幸福快樂的甜滋味,才能順其自然地說出一些甜嘴的話來吧。
倘若時光倒轉,回到我那灰暗艱澀的童年,我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「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」這類話的。
那時的我,大半的時光都被飢餓的感覺糾纏著,心頭時刻惦念著的永遠都是:下一頓的飯有沒有著落,會不會又被罰沒了。
其實,我現在的媽不是我親媽,她曾是我的嬸嬸。
我有過三個媽,一個親媽,她把我給生了下來;我有一個後媽,她是我的噩夢;我還有一個媽,就是我現在的媽,她給了我第二次生命。如果沒有她,我可能活不到成年。
03
我出生在一個竹林圍繞的小山村。茂竹修林,終年蒼翠。都說綠色總會讓人看到希望,可是那無窮無盡的綠色,充斥在我的童年裡,好像只讓我記住了疼痛與飢餓。
我5歲那年,我親媽生病去世了,3個月後,爸爸就再婚了。
再婚前,我爸對我說:「兒子,我給你再找個媽,給你做好吃的。」
對於爸爸的話,我有些懵懂與惶恐。我知道我的媽媽已經沒有了,因為我看見他們把媽媽裝進木棺材裡,還埋進土了。
村裡的哥哥姐姐偷偷告訴我,埋進士里的人,是再也出不來了。那麼,爸爸又去哪裡給我找媽媽?
後媽進門後,我才後知後覺地明白爸爸那些話的意思。奶奶把我拽到她跟前,讓我叫媽媽。
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女人,想起我埋在地里的媽媽。那聲「媽媽」,在我的喉嚨里打了好幾個轉,依然沒有喊出來。
奶奶催了好幾次,依然沒能聽到我叫出那一聲「媽」,有些不耐煩了,把我的胳膊一甩,嫌棄地說:「一點兒也不懂事。」
爺爺板著臉訓我:「沒禮貌,出外面站著,不叫媽就不用吃飯了。」
後媽挺著肚子,牽著一個小女孩,站在爸爸的身邊,瞥了我一眼,淺淺地笑了笑,沒有出聲。
奶奶把我推到門口外站著。我站在門外,看著他們圍坐在八仙桌邊上熱熱鬧鬧地吃飯。我看見我爸給那個妹妹碗里夾了一個大雞腿,而奶奶也往後媽碗里夾了一隻。
我的肚子一陣咕咕亂叫,豐盛的口水立馬充滿了我的口腔。
家裡人多,好不容易殺上一隻雞,卻很少會特意留下大雞腿。所以,我雖然是家裡唯一的孩子,吃過雞腿的次數那是屈指可數。而我媽,那更是沒吃過了。
我覺得吧,同樣作為兒媳婦,我奶奶肯定是更喜歡後媽,否則一向摳門的奶奶怎麼會笑容滿面地夾起那隻雞腿,並把它放進後媽的碗里?
04
奶奶說,我這個死性子跟我媽一樣不討喜,都是三棍子下去打不出一個屁的。
外婆家窮,我媽很早就開始幫家裡幫農活了,飯吃不飽,活乾得多,自然就長得瘦瘦小小的。我媽生下我後傷了身子,一直病怏怏的,幹不了什麼重活。
我奶奶老說家門不幸,娶了這麼根廢木頭,推兩下就散架了,看著就心塞。
因為嫌棄我媽的身體,我奶奶還跑到我外婆家門口罵了好幾次,罵他們騙婚,生的女兒是個病秧子,還故意讓她嫁給我爸,禍害別人家,太缺德了。
我奶奶嚷著要我外婆把彩禮錢還回來,她說一分錢一分貨,我媽就不值那個錢。
我媽看著奶奶那樣鬧,氣得直抹淚。我爸在鎮上做工,有人去喊我爸回來制止鬧劇。可我爸說他得工作掙錢,沒空回來。
我外婆他們被我奶奶鬧得沒辦法,就把當初我媽的那些彩禮都折成錢還給奶奶了。其實,我奶他們給我媽的彩禮也就一擔谷,兩隻雞加上一塊豬肉。
外婆他們希望我媽能好過一點,所以願意向奶奶妥協。
只是,媽媽還是年紀輕輕就病死了。我爺爺奶奶嫌晦氣,想讓我外婆外公把我媽接回家去安葬。
因為這事,雙方鬧了一場。後面還是族裡的長輩出面,說我媽是我們老劉家的兒媳婦,還給我們老劉家生了個兒子,好歹也為老劉家傳宗接代了,沒有回娘家安葬的道理。
最後,我媽還是葬在了村裡。
因為這件事,我外婆那邊與我們家便斷了聯繫了。
05
我看著屋裡其樂融融的場景,心裡是無盡的惶恐。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的孩子,都有點早慧吧。這一刻,我便敏銳地察覺到:可能,這個家以後就不再是我的家了。
那天,我只是被罰站了一個小時,後面還是吃上飯了。因為我餓得受不了,還是喊出了那一聲媽。
後面的日子,為了能吃上飯,我盡力向後媽展現我的乖巧與嘴甜。我奶奶對村裡人夸後媽是個好兒媳,賢惠能幹,自從她進門後,我變得懂事多了。
後媽與我爸結婚後的第3個月,就生下了我的大弟弟。然後,我的噩夢就開始了。
後媽生大弟弟時,正是農忙的時節。爺爺奶奶得趕地里的活,沒空照顧後媽。而我爸也是趕著工,沒空回家。後媽就讓我學著做飯炒菜,還有洗弟弟的尿布。
我以前只幫媽媽添過柴燒火,從來沒有做過那麼多的活,所以做得並不好。做不好,就要挨罵,我經常要被後媽罵廢物。
可能,月子裡過得不順心吧,後媽的脾氣很不好。她總是拉長著臉,憤憤地瞪著我。
當時的我不懂,以為是我做得不好,惹後媽生氣了。現在回想起來,後媽是把被家裡人冷待的不滿,發泄在我身上罷了。
剛開始,她只是罵我。我害怕,越是被罵,越是做不好,所以又挨上了打。
再後來,後媽發現,我耐罵也耐打卻受不了肚子餓。挨罵挨打時,我總會傻站在那一聲不吭;挨餓時,我卻會焦躁不安。
於是,我就經常被罰餓肚子。
後媽對我爸說,小孩子餓上一兩頓是好事,既可以清腸胃,又可以長記性。
我爸只顧著哄新生的小弟弟,沒空看我。家裡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,沒有人理我。
煮飯夾生了,我要挨罰。
煮飯太爛了,我要挨罰。
炒菜有沙子,我要挨罰。
炒菜咸了,我要挨罰。
尿布洗不幹凈,我要挨罰。
……
每當回想起那段時光,我總會忍不住顫悚。我覺得那個小小的我,總是在疲於奔命,他已經竭盡全力了,可挨的罰還是那麼的多。
06
林林總總的活計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山,把那個瘦弱的我,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被罰得多了,那些活我也就慢慢上手了。因為我能幹了,我的活又多了。得喂雞,得放牛,得割草喂豬,得砍柴,得澆菜……
我很難有歇息的時候,每當上一樣活幹完,還沒等我多喘上兩口氣,又被催促著做下一個活計了。
那會兒,總是覺得每天的時間太短了,一點兒也不夠用。後媽給我布置的活,我總是干不完,最後總要挨餓。
後媽說,干不完活,干不好活,都沒飯吃。
餓肚子的感覺,真的太難受了,像一團火在肚子那裡滋滋地燒著,那火熱辣辣的,泛著苦,還泛著酸。
我跟我爸說我肚子餓,我爸說找你媽去。
我跟我爺爺說我肚子餓,我爺板著臉問我是不是又偷懶不幹活了。
我跟我奶奶說我肚子餓,我奶奶說,跟你那死鬼媽一樣,廢木頭一個,該。
我也有不服氣的時候,跟後媽頂嘴。後媽向爸爸告狀,爸爸劈頭蓋臉就給我一頓狠揍。爸爸揍我的勁可比後媽重多了,下手沒輕沒重的。
我爸揍我是用巴掌與拳頭,後媽打我是用竹鞭,竹鞭來自於房前屋後的竹林。
剛摘下的竹枝條泛著碧色,柔韌性很足,不易打折,一條便能用很久。這種竹鞭子,抽在身上很痛,但不會傷到筋骨。
07
竹鞭在後媽手裡上下甩舞,如同一條竄動著的竹青蛇,是我的噩夢。那怕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,再次看到竹子,看到纖細的竹枝條,身上依然會隱隱作痛。
我媽還在時,房前屋後的竹林是我和小夥伴們的遊樂場。我與一眾孩子在竹林里捉迷藏,盪鞦韆,攀竹子。我媽走後,這竹林便成了我的避難所。
竹林里有很多吃的東西,我餓時會到竹林里找吃的。肥嫩的竹蟲,香噴噴的鳥蛋,還有蛇,這些我都烤來吃過。
當然,還有許多酸酸甜甜的野果子。只是,那些野果雖然口感好,卻一點也不頂肚子,經常是越啃越餓,餓得我直燒心,眼淚鼻涕直流。
有時,我會去地里偷挖一些紅薯或芋頭到竹林里烤來吃。烤得多了,就慢慢地有了兩三分的手藝,便有小朋友拿吃食來跟我換。
他們拿來的東西都是五花八門的,有時是一兩塊肉,有時是一個小飯糰,有時是幾根炒青菜,也有過零食與糖塊,我都會換。
有時,找不到東西吃,餓得受不了時,我就去村裡蹲人家的門口,今天蹲東家,明天蹲西家。村裡的人都知道我的情況,會給我遞點吃的。
我後媽知道,會罵上門來,說我在家有吃有喝的,讓他們別亂給我東西吃,倘若我吃壞了肚子,她要找他們賠錢。
村裡人怕被麻煩纏上,漸漸地,就對我的處境漠然視之了。當然,有不忍心的,便偷偷摸摸的給。
08
村裡有熱心的長輩找我爸談過我的事。但我爸卻說我就是個說謊精。
他說阿娟對我很好,就是我嘴巴太挑了,蔫兒壞,故意不吃阿娟做的東西,裝可憐,出去敗壞阿娟的名聲。
我後媽阿娟也在一旁哭訴,說她嫁過來後天天忙得腳不沾地,辛辛苦苦地忙碌,掏心掏肺費心費力不討好,如今還要被繼子陷害沒了名聲,說著說著就扯著我爸要離婚。
我爸慌了,連忙對上門的人說我們家的事,我會管好,你們別多事了。
爺爺奶奶也慌了,說村裡人眼紅我爸有能耐,才沒了個老婆,馬上又娶了一個。所以瞎編排這些有的沒的,見不得別人好。
奶奶說,你們若是把阿娟氣跑了,讓我大兒子沒了老婆,那我天天去你們家鬧,非要你們給我大兒子討一個新的回來。
奶奶說完還抽了我兩巴掌,罵我不懂事,不孝。
原來,有了後媽不只會有後爸,還會有後爺爺後奶奶。
我爺爺奶奶不缺孫子。後媽嫁過來時,手裡牽著一個女兒,肚子也揣著一個兒子。嫁過來沒3個月就生下了弟弟。在大弟弟才4個月時,後媽又懷上了,還是一個弟弟。
09
奶奶說,後媽就是我們家的大功臣。奶奶提醒我,要懂事,要勤勞乖巧,要幫媽媽,否則沒人會喜歡。
對於指使我幹活,後媽說得很冠冕堂皇。她說我是哥哥,給弟弟妹妹做個好榜樣,家裡的哥哥教得好,手腳勤快,後面的弟弟妹妹也會有樣學樣了。
家裡人都贊同後媽的話,把我交給後媽管。
大概,他們從來不會考慮到我的年齡,我才6歲。同樣是6歲,後媽帶來的妹妹,因為比我小一個月,什麼都不用干。後媽說她還小,幹不了什麼。
我知道沒有人幫我,為了不餓肚子,我只能變得更勤快了。
爺爺奶奶說,我後媽是個好的,會管教孩子。
之後,我再挨打時,爺爺奶奶就會說,還是打少了,打多幾頓就生性懂事了。
從大弟弟出生後,後媽就不喜歡聽到我叫她媽了。
沒有外人時,每次我叫她媽時,她總會甩給我一個嫌棄滿滿的白眼。她說我命硬克母,誰當我媽誰倒霉。
她沒好氣地對我說,不要叫我媽,你媽埋地里,要叫媽去墳頭那裡叫去。
可是,如果我在人前不叫她媽,她又會跟人家說我是個小白眼狼,她給我吃給我穿的,我心裡卻只有那死鬼媽。
她還會跟我爸告狀,說我不把她當媽,眼裡沒有她這個媽,然後我爸又是一頓所有人揍。
10
後媽真不是媽媽,在我的記憶里,我這個後媽就是一個魔鬼。
我爸是一個自私而懶惰的人,我奶經常說我媽身體不好,看病吃藥花光了我爸的錢。可是我爸的錢明明是他自己花光的,他還真沒有給過我媽多少錢。
每次他發了工資,總要請他那狐朋狗友大吃大喝。
我媽撐著疲弱的身體給他們做飯菜,一大堆人吃飽喝足了,在那談天說地,我媽就在那洗洗刷刷。
我爸這樣大請特請的,沒幾天就能把到手的那點工資花個精光。
村裡人說,我爸花完錢了,就跟別人借,然後發了工資後,先還錢,再請客。錢花光了,再隔三岔五借錢請客。
我爸這樣,哪有錢給我媽看醫生吃藥?村裡的嬸娘說,我媽吃的藥都是她自己去地里采的藥熬的。
所以,人啊,不能太木訥老實,否則什麼鍋都會往你身上扣。我想,但凡我媽能鬧上幾次,潑辣一點,或許她會多活好些年吧,奶奶不至於鬧到外婆家門前去,爸爸也沒膽子那麼早跟我那後媽搞混在一起。
人的精神氣若是立起來,那便能爭得一份生機,別人也能多敬你一分。
11
有的時候,我會怨恨我那個英年早逝的媽媽,餓得受不了時,我就會恨她。
我恨她生在這個冷漠刻薄的家,我恨她把年幼的我扔在這個世間,自己卻早早離去了。
她也在這個家生活過好幾年了,難道不了解這個家裡的人是什麼樣的嗎?
但有的時候,我也會替我媽鬆了口氣,覺得她早早離開了,也是件好事。畢竟跟我爸那樣的人在一起,過日子只能說是熬的。
大概在大弟弟滿3個月後吧,我爸又故態復萌,開始拿錢請客。後媽不是我媽那軟性子,直接跟我爸吵起來。
我爸嫌煩,就在外面請客了,後媽便又跑去請客的地點鬧。夫妻倆三天兩頭地吵,但是吵歸吵,我爸請客的次數還是少了。
後媽心情不好,就拿我出氣,有好幾回都拿竹鞭子都把我腿上的皮給抽破,冒血珠子。
那樣的日子真的很難熬啊。我聽村裡老人講過水鬼的故事,就特意跑去跳池塘。可是不巧被村裡的大人看到了,趕緊下到池塘里把我提了起來。
他們都以為我玩水不小心溺水了,我又挨了一頓揍。在我最艱難的時候,我遇到了一個人,她讓我再次感到了這世間的溫暖。